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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书

投笔从戎有钱人家小少爷❌战地记者

陈孟霖亲启:


 孟霖,你前日来信要去参军,请求我原谅你擅自做下这般决定。国难当头,孟霖,有什么谈的上原谅与否?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,打小在这片土地上生,饮下她的甘霖,食过她的粟栗!夏夜时我们一同趴伏在温热的土地,我们都聆听过她宽厚的胸脯深处有力而仁厚的心跳,这是我的母亲!而今母亲有难,我们做儿女的自当挺身而出,我非但要同意,更是鼓励你,欢欣你去!

 

我曾看过关卡外,只一眼就让我落下泪来。关外黄土苍茫,目之所及不见良田,断壁残垣像是糜烂的疮疤,灼烧着这片无言的土地。我从地上捡起枯败的稻壳,孟霖,她在流泪。她的儿女已无法在她的怀抱里安睡,她丰腴的胸脯变得干瘪,再无法挤出一滴乳汁。

 

她在流泪,孟霖。这就是租界外,民不聊生。可我们却在租界内,在我们自己的家,依靠着外国人的庇护,寄人篱下的活着。你我家境尚可,不至于活得太难堪,可还有那数不清的穷苦人民,现今却在自己的土地上畏首畏尾的过活。从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,如今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,不过不再是拿起农具替自己营生,而是伛偻着身子,做牛做马的向那些侵略者讨着生!须得露出谄媚的笑容,唯唯诺诺的向那些“洋老爷”们,向那肩上扛着被同胞的鲜血洗的雪亮的刺刀的鬼子点头哈腰!我实在不忍再看。梁启超先生说过,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古有班超投笔从戎,今日,孟霖,你是堂堂七尺男儿,扛起枪杆。孟霖,去前线去,去把那些糟蹋着这片土地,践踏着中国人民脊骨,啃啮着万万人骨血的魔鬼赶出这片苦不堪言的土地!

 

你还说,遗憾不能同我结婚。我知道,此时不宜谈论这些儿女情长。但是孟霖,我们为什么不能呢?再过几日你便要出征,孟霖,后日你来找我,我要同你结婚。我会穿着红衣裳,等你娶我。我就备一壶酒,一盆你爱吃的烙饼,一双红烛,我来做你的新嫁娘。无需亲朋好友,我们叩拜皇天,便算是拜了高堂,我们跪拜厚土,就是叩谢这恩赐的情缘。我就是要你记得,你的发妻尚在你身后,同万万同胞一起在你身后!你手中是枪,用冒着火星的枪筒将子弹送进敌人的头颅,我手中有笔,用锋利的文字剜去这烂疮,敲醒这警钟!你肩上扛枪,就是战士,我手中拿笔,便是你的战友,你要端稳枪杆,将脚牢牢的扎进淌着热血的土地,因为你身后是你的同胞,你的妻。

 

不过最后我还是要讲上几句的儿女情长。我是凡人,终究不能免俗。孟霖,哪怕你不娶我,我万青也不会另嫁他人,你娶我,我就是这一辈子的妻,哪怕你牺牲了,我也只会是你的妻。

 

所以大胆的去吧,孟霖。拿起枪杆,我永远都在你身后。

 

 

万青 

七月廿一夜

 

 

 

 

万青:

 

青,我的妻。我们小胜了一仗,虽然赢得好生狼狈。那炮响得像惊雷,沉重的咆哮着降落在土地上。我第一次见这阵仗,震得我耳膜生疼,脑子里让炸成了一团浆糊,嗡嗡响,但是我一直都端着我的枪。战场上才是真凶残,血沫横飞,子弹就像生了利齿的耗子,要是叫它追上,就死死的咬进你的血肉,狠狠的望骨头里钻,不多时就能染红你衣裳。土星里和着血沫子,裹着烂布头,我要承认,起初我还被赫住了,眼前冒金星,手抖的不像话。可是当身边的战友恶狠狠的端起枪向对面的豺狼射击,看见他们爆满血丝的双眼,我便又不怕了,像是被不知名的情绪冲了头脑,我眼窝子底下也烫的吓人,至此,再多的过程我也想不起来了。我头回上战场,虽是抖了手,但也叫对面倒下几头吞人血肉的鬼子,你不许笑我。

 

我们的首长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,一双粗黑的眉毛挑进鬓角去,眼珠乌黑,唇紧抿成一条刀斧劈凿成的线,一幅刚毅的神情。他像是看出我的生疏,问我从前是干什么的。我不好撒谎,只好告诉他我是读书的。他没说什么,只是拍了拍我的肩,让我成了他的近卫步兵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行军途中跟我说些战略部署,偶尔也话及家里,说家里也有个婆娘,娃娃已经四岁,和思成(就是我们那侄儿)一般大。他从不说想家,不过我倒是常会思念。青,何时再寄家书来?

 

途径小镇,终于得以将这纸头寄予你,下月我当在南京,愿能收到家书一封。

 

我在军中甚好,勿念。入夜常思君,愿于梦中能相会。

 

陈孟霖 书于行军途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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